第392章 這山上哪兒還有人啊?
老者顯然也沒想到大半夜的會有人突然闖進來,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窩裡堆滿錯愕。
桑枝夏滿眼都是溢出的尴尬。
這算怎麼個事兒呢?
夜闖老者屋門,巧見腳铐纏身。
問就是同是天涯淪落人。
這一幕但凡是放在說書先生的嘴裡,随便一說都是三天三夜不止,落在自己的身上隻剩下了滿腔的沉默。
為了表現自己的無害,免得把外頭的人引來,桑枝夏幹巴巴地說:“我說就是順帶來看看,你信麼?
”
老者沉默半晌,盯着桑枝夏手裡泛着淩厲冷光的柳葉刀,答得四平八穩:“如果你把飛刀放下再這麼說的話,可信度應該會高一些。
”
窒息的沉默蔓延開來,桑枝夏的嘴角不住抽搐。
“我……”
“誰在說話?
!
”
屋外突然響起一聲厲呵,桑枝夏猝然回頭。
結果還不等桑枝夏做出任何反應,原本坐在凳子上的老者突然出手!
軟綿綿的腰帶破風甩出,纏在桑枝夏的腳上猛力向後拖拽!
身體失衡的瞬間,桑枝夏下意識地咬緊牙關沒發出聲音,眼前一陣天旋地轉,再一喘氣背上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個飛踹。
“别出聲!
”
被踹進桌底的桑枝夏反手捂住自己的嘴,屋門嘎吱一響,外頭的人來勢洶洶地沖了進來:“誰?
!
”
“你爺爺我!
”
老者不悅地看着來人,站起來的時候帶得腳下的鐵鍊嘩啦作響,聲聲迫人:“怎麼,我現在連自己跟自己說會兒話都不行了?
”
“姓胡的不敢割我的舌頭,難不成還想求着我做個啞巴?
!
”
“有本事就讓那個姓胡的畜生來跟我說!
讓他來親手殺了我!
”
沖進來的人警惕地掃了屋内一圈,沒看出任何異常後對老者的憤怒習以為常,說出的安撫也極其敷衍。
“齊老,寨主是擔心你的安全,你這麼生氣做什麼?
”
“既然是沒事兒,那……”
“滾!
”
齊老怒不可遏地抓起桌上的茶壺砸了出去:“再敢進來,那就一起死!
”
“姓胡的也别想多活!
”
“都給我滾出去!
”
不受歡迎的人連滾帶爬地跑了,室内重新恢複安靜。
桑枝夏在桌下把自己團成了一團,确定人都走了,試探性地伸出手指。
拖地的桌布勾起一個小縫,入眼的是齊老眯起的眼。
齊老盯着桑枝夏打量半晌,意味不明地說:“小丫頭,不在自己家好生待着,來做什麼的?
”
桑枝夏眨眨眼沒說話。
齊老笑得幽幽:“換個說法,你來這裡,想要什麼?
”
鑒于前一刻老者還幫自己遮掩的份上,桑枝夏想了想很是慎重地說:“藥。
”
“這裡是藥堂,到處都是藥。
”
齊老頓了頓,微妙道:“你想要的是見血封喉的毒藥,還是可讓人七竅流血的好藥?
”
桑枝夏沒想到老人家一開口猛成這樣,忍着尴尬從桌底下蹭出來,不是很确定地說:“您這兒……品類這麼齊呢?
”
“當然。
”
“隻要你說得出,那我就都給你拿,好不好?
”
桑枝夏挑眉:“你就不怕我拿了是去害人的?
”
齊老捂着臉笑,字裡行間全是譏诮:“這山上哪兒還有人啊?
”
“你睜大眼出去瞧瞧,晃蕩的不都是喘氣的畜生麼?
”
既然是畜生,死了又何妨?
最好是一氣兒都死絕了,橫屍遍野才最是美妙。
齊老的臉上一直帶着笑,眼底抑制不住的卻是濃到化不開的悲哀蒼涼。
桑枝夏眼中遲疑一閃而過,搓着指腹笑了。
“都說無功不受祿,我與您萍水相逢,無緣無故的,怎麼好意思受您這麼大的恩惠?
”
“我有什麼能幫得上您的?
”
齊老要笑不笑地看着桑枝夏,戲谑道:“年歲不大,倒是機靈得很。
”
“隻是這份兒機靈有些多餘。
”
桑枝夏笑笑沒多言。
齊老幽幽道:“我受困在此八年,早沒了别的指望,也沒什麼可求你的。
”
“隻有一點……”
“倘若你出去後所圖之事得成,見到一個容色盡毀,斷手斷腳的啞女,幫我給她一個痛快吧。
”
桑枝夏明顯一愣,默了默斂去話中的試探,小聲說:“您說的那人,是……”
“我女兒。
”
齊老閉上眼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,聲音輕得仿佛風吹便散:“小女十八那年所嫁非人,飽受磋磨至今已八載有餘。
”
“我妄為人父,多的難有施為,能讓她早日解脫,也算是沒辜負這場父女情分。
”
“當然,如果沒看到就算了,她的煎熬也不會太長久了。
”
齊老說得輕描淡寫,桑枝夏聽了心頭卻掀起巨浪。
桑枝夏斟酌一霎,輕輕道:“容我冒昧,您的女婿是?
”
齊老厭惡地擰着眉,吐出了兩個字:“胡偉。
”
虎威山寨主胡偉。
難怪剛才的那些人不滿卻不敢對老者做什麼,原來這是匪首的老丈人?
桑枝夏識趣地閉上嘴,轉身打量着藥堂裡的東西。
“您剛才說的那些東西,我都可以拿?
”
齊老很好說話地嗯了一聲。
“看到你對面的那個架子了嗎?
架子最下頭一排,都是無色無味的好物。
”
“第二排的略有異香,入酒效果最好,瞬息可斃。
”
“最上頭的那個小黑瓶瞧見了嗎?
”
齊老用手抵在嘴邊把咳嗽聲壓了回去,沙啞道:“那瓶最毒,皮肉破開者,沾之即死。
”
桑枝夏一點兒不挑,扯開帶來的布袋子悶頭就裝。
齊老見她來者不拒的樣兒,靠着桌笑:“再跟你說個好地方。
”
“從藥堂出去,後山靠近水橋往西走三百步,有個藥園,藥園底下的地窖裡藏了好東西。
”
“能讓這腌臜處和龌龊人都一起下地獄的好東西。
”
桑枝夏聞聲動作微怔,把架子上說不出名目的瓶瓶罐罐一掃而空,拎着布腳下頓了頓,朝着齊老走了過來。
見她蹲下打量自己腳上的東西,齊老自嘲道:“這是玄鐵打制,萬刃不裂。
”
“想做什麼自行去了就是,如果……”
“砍當然砍不斷,可這不是有鎖嗎?
”
桑枝夏單手托起腳铐上的銅鎖,滿眼真誠:“把鎖打開不就行了?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