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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0章 就此消逝

  脈搏短绌,氣若蛛絲,幾乎感覺不到脈搏之跳動。

  是早已失血過多,完全超出人體極限!

  還癌症纏身,氣血兩亡。

  再看那支箭,更是射穿心脈!
切斷心筋!

  無法救……

  即便是她,也無力回天。

  帝長淵擡眸,看着女子的面容,嘴邊忽然有了一絲笑意。

  她……她是想救他嗎……

  還是他出現了幻覺?

  他竟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絲……一絲微弱的在意?

  許是錯覺吧……

  這世間有誰還在意他。

  親生母親隻是想利用他擺脫卑賤的身份。

  世間衆人隻想欺他、辱他。

  即便對他施以援手者,也不過是施舍者、憐憫者。

  就連在意他的九哥,已因局勢淪為宿敵。

  真正在意他的林隽,已粉身碎骨,暴屍荒野。

  這世間……沒有人在意他了……

  向來對他恨之入骨的女子……又怎會在意他呢……

  身體所有的力氣在流失,所有的意識在消散。

  他撐着最後一口,緩緩擡起那隻手。

  蹲在他跟前的雲驚凰,肩膀處落了一束光。

  有晨光透過古樹的縫隙,在她肩膀上灑落下光澤。

  帝長淵那白骨深深的大手,摸向那肩、那束光。

  他經青到發灰的唇瓣艱難輕啟:

  “驚鴻神督……來世……來世我們不再為敵……來世别再厭我……可……好……”

  最後一個字音節還未落完,他的大手徹底垂了下去。

  落在那冰涼的地上,落在血泊之中,落在惜美人身影的陰影之下。

  到死……他沒有摸到那束光,沒有摸到女子那肩……

  帝長淵曾想過的。

  若能走出去,他想與她并肩作戰,共同與西洲對抗。

  他甚至想過……

  若她提出什麼條件,他可以改。

  她不喜歡他哪裡,他可以嘗試着改改。

  他興許也可以學着像别的普通人一樣,真正擁有真心,真心待她。

  真正學着去愛她,學會愛人……

  可……

  到死,他都沒能走出這片光線暗淡、坎坷荊棘的林子。

  到死,他也沒能站在那柳樹莺莺、天清水淡的甯逸之地。

  到死,他沒能沐浴在那晨曦的金芒之下。

  甚至,沒能摸到一丁點的光……

  “淵兒……淵兒!
淵兒啊!

  惜美人的哭聲響徹整個山林。

  褚家兩個老人也顫抖地走了過來。

  他們是褚家的家主,是帝長淵的外祖父、外祖母。

  兩個老人原本眼中盡是慈愛,可短短時間,全化為悲痛。

  “淵兒……淵兒……”

  他們擠開雲驚凰,蹲在帝長淵身邊,哭得身軀直顫。

  惜美人不斷搖晃他的身體:

  “淵兒……你醒醒……你快醒醒啊!

  “你睜開眼睛……這是你的外祖父,外祖母……”

  “你不是曾問母親,為何你沒有外祖父、外祖母嗎……

  你不是說也想像你九哥那般,有祖父祖母疼愛嗎……”

  “他們來了……他們就在你跟前啊!
淵兒……你睜開眼睛看看……求你睜開眼睛看看……”

  可不論她怎麼哭喊,帝長淵再未睜開眼分毫。

  那面容已徹底蒼白冰淩,宛若一具冰冷的冰雕。

  所有人圍繞着他,他的屍體也被籠罩在黑暗之下,沒有接觸到一丁點的光澤。

  還是其外祖父褚家家主,褚徽将其抱了起來,抱着他一步一步往山林外走。

  外公說:“淵兒……外公來接你回家……接你回家了……”

  他的屍體總算在萬丈光芒之下,可他再也感受不到了……

  外公說:“淵兒,你看這江南……青瓦白牆,小橋人家,外公好想看你成家啊……”

  可帝長淵到死沒有一個真正的家……

  外公抱着他上了華貴的畫舫船。

  床中處處布置得精緻、奪目。

  外公說:“淵兒……這裡準備了錦衣,準備了堆積如山的重禮……準備了數不盡的金銀财物……

  你再也不用羨慕别人……你也有外公外祖母疼了……”

  可帝長淵到底是沒能睜開眼睛,到底是沒能看到這些家人為他準備的一絲用心……

  哪怕是一眼,他也未曾看到……

  褚家所有人上了船。

  船上丫鬟奴仆上百,人人為接他而來,人人想給他數不盡的尊重、疼愛、維護。

  可帝長淵冷冰冰地躺在那裡……感受不到了……

  林中。

  雲驚凰眼睜睜看着他們将帝長淵的屍體帶走,許久許久沒有回過神來。

  前世愛了帝長淵一輩子,處處念着帝長淵,想着帝長淵。

  隻要帝長淵看她一眼,她就會很開心。

  隻要帝長淵接近她一分,她就能心中雀躍幾月。

  可這一世……

  這一世帝長淵愛她愛到願意為她而死……

  她心中卻再沒有前世的波瀾、喜悅。

  甚至這一世,重生而來。

  恨了帝長淵這麼久,厭惡他這麼久,每日每夜就巴不得看他慘死。

  可真到這一刻,真看着他化成冷冰冰的屍體,她也沒有想象中的開心……

  與帝長淵的對決,終于結束了嗎……

  以後再也不用那般勾心鬥角……再也不用耗費腦筋了嗎……

  雲驚凰也說不清楚,心裡到底是什麼感受。

  所有人就那麼眼睜睜看着那艘畫舫船離開,沒有任何人阻攔。

  帝台隐立在雲驚凰身旁,一襲精緻的錦衣之前靠近帝長淵,早已被染滿鮮血。

  那是十一的血。

  到死,他沒能喊出一聲十一。

  帝台隐不懂,為何會這般……為何曾經與帝長淵煮茶賞雪,無話不談,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這般……

  算是為母妃報仇了嗎?

  他該高興的。

  他怎麼能為弑母之仇人痛心、難過?

  可那也是他的十一……是他曾經也曾同床而眠、同談天地、勝若親弟的手足啊……

  一個是母親。

  一個是弟弟。

  他該為誰痛?
為誰哭?

  他的雙手上也染了鮮血,何曾滿手鮮血……

  整個林子裡一片陰暗,哪怕有光照進來,也泛着涼。

  空氣裡,似乎籠罩着極緻的凝重。

  可帝長淵死了。

  陽光還是普照大地,林木還是在生長,小舟依舊蕩漾。

  這世間少了一個人,似乎沒有任何不同。

  不是似乎。

  在雲驚凰出神時,她沒有注意到,後面馬匹上的尉遲墨走了過來,目光落在她的臉上。

  “驚鴻神督,你的臉……”

  他擡起手,毫不留情地撕去。

  “嚓!

  一張面皮,猝不及防被撕扯而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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