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逢時心中一緊,用力地攥住了青娘的手腕,青娘拼了命地掙紮著,「你鬆開,你放開我!
」
「李青娘!
」鄭逢時喝出了一聲她的名字,眼見著青娘髮絲鬆散,雙眼含淚,整個人如同魔怔了一般,他又氣又怒,忍不住罵道,「你個蠢婆娘,你現在回到他身邊有什麼用?
他被我射中了胸口,還不知道能不能活,你回去了他的那些手下不會放過你,你是在找死,你知道不知道?
」
聽著鄭逢時的話,青娘有瞬間的恍惚,她想起鄭逢時受傷時,是她照顧了他,也是她將她送回了城,是她讓他回到了祁州,上了戰場,去射出了那一箭……
青娘捂住了自己的臉,從嗓子深處沁出了幾個模糊不清的字來,「是我害了他……」
「你誰也沒害,」鄭逢時一把握住了她的肩,逼著她看著自己的眼睛,「青娘,你是梁人,你所做的一切都沒錯!
完顏顯峰奪我疆土,殺我百姓,但凡有血性的梁人都可以殺他!
你這個腦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想想清楚?
」
鄭逢時吼完了這句話,對著身後的侍從喝了句,「把她給我帶回去,看好了,沒本將的命令,不許她出帳子一步!
」
青娘仍是在掙紮著,她喚著鄭逢時的名字,鄭逢時眉心緊皺,打了勝仗的豪情似乎已是消失得無影無蹤,待青娘被人帶走後,他有些煩躁地向著主帳走去,有心腹跟在他身後,待進入帳子後與其低聲道,「將軍,李娘子看來還是受了大燕人的迷惑,等時日一長,她就會慢慢想清楚了。
」
「娘們就是腦子不清醒。
」鄭逢時在主位上坐下,想起青娘方才的神情,隻覺得心裡悶悶的不大舒服,他默了默,又是想起了完顏顯峰,說道:「我那一箭雖然沒中他的要害,但也足以讓他好些天沒法子親臨戰場,倒也能讓咱們喘一口氣。
」
「將軍說得不錯,大燕人這般囂張,將軍這一箭正好殺殺他們的士氣。
」
鄭逢時似乎不願再說,隻對著心腹擺了擺手,示意其退了出去。
祁州城外,大燕軍營。
「大將軍,這一箭雖然沒有傷及要害,但傷口極深,您這些日子一定要好好養著才成。
」軍醫為完顏顯峰處理好了傷口,望著男人蒼白的面容,囑咐道,「那箭簇上生滿了鐵鏽,還要留意著您是否發燒,若您一旦有發燒的跡象,要立馬和屬下說。
」
「有勞了。
」完顏顯峰披上了外衣,那一箭刺中了他的肩頭,流出了許多的血。
「大將軍,鄭逢時那個狗賊躲在城樓上暗放冷箭,倒也當真不要臉面,您好好養傷,待明日您隻需下令,屬下定帶著手下的將士們為您報了這一箭之仇!
」面膛黝黑的大漢站在堂下,對著主位上的男子言道。
完顏顯峰卻是微微搖了搖頭,他的嘴唇發白,聲音卻仍是穩定有力的,「這一箭對軍心有所動搖,若冒然進攻,隻怕會中了梁人的計謀。
」
「那,咱們暫時是按兵不動?
」黑臉漢子問道。
「攻城傷亡慘重,先緩一緩,待我傷好再說。
」完顏顯峰道。
「是,大將軍,那您好好養傷。
」黑臉漢子拜別了完顏顯峰,離開了帳子。
完顏顯峰閉了閉眼睛,喚來了自己的侍從,問道,「虎哥兒怎麼樣?
」
「大將軍放心,小公子已經見好了,慧娘姑娘的確是盡心儘力地照顧著他,可能是血緣關係,小公子現在很黏著姨母。
」侍從畢恭畢敬的說道。
「繼續盯著她。
」完顏顯峰吐出了幾個字。
「是。
」
完顏顯峰沖著侍從擺了擺手,示意他退下,主帳中隻剩下了他一個人。
晚上。
慧娘哄睡了虎哥兒,她離開了帳子,向著主帳的方向看了一眼,見有葯童行走匆匆,她心裡一動,上前拉住了那孩子,「小哥兒,你是剛從主帳那邊過來嗎?
」
那葯童是認識慧娘的,曉得她是大將軍的親信,具體是是親信他倒是不清楚,隻曉得這些日子都是她陪在小公子身邊,遂是沒什麼防備,直接說道,「大將軍發燒了,師父讓我快些去準備葯,好煎給大將軍喝的。
」
「發燒了?
」慧娘的眼睛微微一緊,問道,「嚴重嗎?
」
「姑娘不用太擔心,師父說大將軍身子一向健壯,應該沒什麼大事。
」那小葯童說完就是匆匆離開了。
慧娘又是站了一會兒,她曉得有人在暗地裡盯著她,她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,隻轉身又是回了帳子。
有人給她送來了晚餐。
待看見那張熟悉的面孔後,慧娘眼睛一亮,她向著帳外看了一眼,壓低了聲音道,「你怎麼才出現?
」
「軍中戒備森嚴,我也要找機會才能過來。
」那人聲音極低。
「有人盯著我,我什麼也做不了。
」慧娘埋怨道,「每天隻能呆在這裡照顧著孩子。
」
「他現在受了傷,倒是給了咱們難得的機會,」那男子一面說,一面將一個小瓷瓶放在了慧娘面前,「找機會把這個葯摻在他的湯藥裡。
」
慧娘拿起那小瓷瓶,不等她開口就聽那男子又是說道,「我進不了他的帳子,但是你可以,他的手下都知道你是他妻妹。
」
「正因為知道我是他的妻妹,他們才更防著我,我是梁人啊!
」慧娘不悅的開口。
「你手上有一把利器,」那人一面說,一面向著熟睡中的孩子看去。
慧娘登時明白了,她攥緊了那瓶子葯,小聲道,「這葯是會讓他沒命的麼?
」
那人搖了搖頭,「倒也沒有那麼嚴重,記住我的話,把這個葯摻進去。
」
說完,那人匆匆離開了慧娘的帳子。
主帳中。
軍醫帶著葯童忙碌著。
「快,快將冷帕子拿來。
」軍醫催促著,將一塊涼帕子疊好敷在了完顏顯峰的額頭。
完顏顯峰面色蒼白,他的周身滾燙,卻仍是覺得渾身發冷,他的神智已是模糊,卻從嘴中低低的喚出了兩個字——
「青娘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