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你說是我的打的,證據呢?
次日天色大亮,暖棚中狼藉混亂一片。
徐三叔怒得像頭被挑釁的巨獸,狠狠一腳踹飛了地埂上的土塊,咬牙說:“這肯定就是王家人幹的!
除了那一家子還有誰能做得出這樣的混賬事兒!
”
村長看着被糟蹋得東倒西歪的秧苗,心疼得不斷吸氣,再一聽這話當即就瞪大了眼。
老爺子面色沉沉,看着被人毀了的心血垂下眼說:“老三,不可胡言。
”
“我怎麼就是胡言了?
”
徐三叔怒道:“除了王家,咱家可不曾跟誰家有什麼過節!
這樣的缺德事兒除了……”
“你有證據嗎?
”
老爺子眸色冷冷地看着他:“指證罪人是要講證據的,咱們拿不出證據。
”
誰都能猜到這是怎麼回事兒。
好端端的不會有人特意趁着夜半來毀了徐家的稻田,無恩無怨的情況下,也沒人幹得出這背德缺行的糟爛事兒。
可難就難在沒能抓個現行。
綠油油的秧苗毀了,暖棚上的四周還被惡意戳了不少透風的小洞,這是明擺着的惡意報複。
可拿不出證據,就不能在人前說這樣的話。
徐三叔困獸似的原地轉圈,不斷從鼻孔中噴出粗氣,在田裡查看的桑枝夏呼出一口氣擡頭,皺眉說:“祖父,能補救。
”
來人必然存了毀天滅地的心,隻可惜沒有配得上野心的大本事。
從田裡留下的腳印和痕迹來看,來搞破壞的人數是兩到三人。
這些人起初大約是想把所有的秧苗都拔了,可折騰一大圈不知是累了還是生怕撞見夜半回來查看的徐璈,收手匆匆,粗略看下來受到影響的範圍沒大到不可承受的程度。
老爺子聽到這話臉色緩和不少:“都被拔成這樣了,還能補救?
”
“能。
”
桑枝夏在徐璈的示意下不明就裡地擡高了下巴,看到他抓起裡衣的衣擺幫自己把汗水擦去,眼底飛過一抹不自然的同時别過頭說:“被拔出來的不少,可我看了大多數的根子都是好的。
”
“正好也差不多到了分苗插秧的時候,索性趁着這機會把能選出來的苗子插了,能救多少算多少。
”
老爺子神色不明地閉了閉眼:“也好。
”
“就按你說的辦。
”
徐三叔急道:“可是不把作怪的人抓出來,咱們就算是分苗子插好了秧,那也不頂用啊!
”
“萬一咱們什麼都弄好了,藏在暗處的蛆蟲又跑出來搗鬼呢?
那咱們豈不是白忙活了?
!
”
“三叔。
”
徐璈彎腰把被拔出來扔在水面漂浮的秧苗撿起來查看根系,分出根子好地放作一垛,淡淡地說:“就算是擔心有人作怪,可咱們也不至于因噎廢食。
”
“該做的咱們還是得做。
”
若是因為擔心被人搞破壞就停下什麼也不做,那不就正好如了那些人的意了嗎?
徐三叔一想是這麼回事兒,可一肚子的邪火控制不住地往頭頂上冒。
“這事兒難不成就這麼算了?
”
“咱們……”
“祖父!
大哥!
”
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徐明陽腳下一滑,泥球似的從棚簾外打滾進了暖棚,一下沒刹住噗通滾進水田裡,不等邊上反應過來的大人去拉他起來,他就雙手雙腳地撲騰着水花急急地說:“出事兒了出事兒了!
”
“王家的人又打上咱家門了!
”
“你說什麼?
!
”
老爺子大手一伸,旱地拔蔥似的把在水裡滾了一圈的徐明陽從田裡拔出來,錯愕道:“王家人這時候去了家裡?
”
做了虧心事兒還主動往人家的門裡跑,蠻橫到這地步?
!
徐明陽咕咕吐出兩口夾了泥沙的水,喘着氣說:“是啊是啊,就是去了!
”
“我娘讓我趕緊來叫你們回去,說……”
嘩啦啦!
一陣嘩啦水響,徐璈着急似的長臂一伸攬住桑枝夏的腰,把她從水田裡一下提出來,三步并作兩步就大跨步到了地埂邊。
他把桑枝夏放在自己脫下來的夾襖上,順手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蓋在徐明陽的頭頂。
“徐璈你……”
“枝枝,你随後帶着明陽回來,我和三叔先趕着回去看看。
”
“等等我!
”
目瞪口呆的村長趕緊跳起來說:“我跟你們一起去!
”
得到消息的男人們大步朝着家裡趕,桑枝夏用徐璈的衣裳把滾得一身泥水的徐明陽裹好,大步牽着他往家裡跑。
可臨近家門時,她的眼裡卻多了幾分驚疑。
“明陽,你是說王大錘的胳膊被人打斷了,嗷嗷着說是你大哥打的?
”
徐明陽裹着大到離譜的衣裳吸了吸氣,終于撿起了自己沒來得及說完的半截話尾巴:“王老太是這麼說的。
”
“她說她兒子的胳膊被大哥打斷了,要拿了大哥去給她兒子償命,可是大嫂,大哥什麼時候打他了啊?
”
那日鬧起來動手的隻是桑枝夏,抽的是王大錘的媳婦兒。
王大錘胳膊斷了,關他大哥什麼事兒?
桑枝夏霎時腦中閃過無數模糊的念頭,最後隻來得及說:“你大哥時刻都與我們在一起,他哪兒有閑工夫去做這個?
”
徐明陽滿臉憤憤顯然是信了。
桑枝夏的眼底卻添了一抹凝色。
她顧不得多想示意徐明陽跟着自己跑起來,剛到家門口就聽到了刺耳的叫喊哭鬧。
“沒天理了啊!
殺人害命了啊!
”
王老太倒在地上跟個滾地葫蘆似的,腳蹬着地嘶聲力竭地哭吼叫罵:“這一家子黑心爛肺的禍害,先是打了我孫子不說,現在還打斷了我兒子的兩條胳膊!
”
“這是要我們全家的命啊!
”
王嫂子也挂着淚作勢要往上沖:“敢害我男人,老娘跟你家拼了!
”
“有本事你就試試!
”
徐二嬸一手擋着吓白了臉的許文秀和徐三嬸,一手緊緊攥着手裡的柴刀威脅似的往前一劈,明明怕得渾身都在抖,聲線卻竭力維持着鎮定:“滿口胡言!
胡說八道!
”
“你男人傷天害理的事兒做多了,遭報應跟我家有什麼幹系?
你憑什麼說他的胳膊是斷在我家人的手裡?
!
”
“你還敢說不是?
!
”
王嫂子被柴刀的鋒芒吓得往後跌了幾步坐在地上,指着眼前的徐家人就嚷:“大錘親口說的,你家徐璈那日威脅要捏斷他的脖子報仇!
除了他還能是誰害的!
”
“你……”
“這話我是說過,我也認,可他今日斷的是脖子嗎?
”
徐璈推開圍觀的村民邁步往前,接過徐二嬸幾乎握不住随時要落在地上的柴刀:“二嬸,你們先進屋去。
”
許文秀強忍着淚說:“璈兒,可是……”
“你們先進去。
”
老爺子和徐三叔緊随其後,冷眼看着大鬧的王家婆媳淡聲說:“外頭的事兒有我們呢,進屋去哄着幾個小的,免得他們受了驚吓。
”
慢一步趕到的桑枝夏拍了拍徐明陽滴水的腦袋:“跟你娘進去。
”
“二嬸,明陽跌在田裡把衣裳弄濕了,你先帶他去把衣裳換了。
”
徐明陽被徐二嬸攬在懷裡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屋,門闆嘎吱一聲悶響,門前聞聲聚集的村民越來越多。
徐璈不動聲色地朝着桑枝夏看了一眼,視線的盡頭指向西棚。
桑枝夏抱着胳膊搖頭。
不等徐璈再有動作,王老太激動地從地上手腳并用地爬起來,指着徐璈神色癫狂地喊:“就是他!
”
“就是他害了我兒子!
”
“我兒子的胳膊就是他打斷的!
”
徐璈看着她努力擡高往自己臉上杵的枯瘦手指,神色非常微妙:“你說是我的打的,證據呢?
”
“你有證據麼?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