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3章 我隻覺得自己對你還是不好
三日後,老爺子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徐璈,要笑不笑地說:“這是你的主意?
”
徐璈面不改色:“不算是我的,是我攔住了二嬸和枝枝沒讓她們來先提。
”
他想了想解釋說:“祖父不見得會反對,隻是二嬸要自己開繡莊當掌櫃的,落在我娘和三嬸耳中隻怕是略顯出格,由我先提的話,她們接受得會容易些。
”
“當然,我私心不淺。
”
他的枝枝本事大,不該被束縛在内宅的四方天地,可上有婆母長輩,想撕開個口子并不容易。
有了二嬸珠玉在前,先打破了許文秀腦中根深蒂固的執念,接下來的事兒就好辦很多了。
徐璈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,明明白白地攤在老爺子的面前,坦坦蕩蕩。
老爺子是生生被氣笑的:“渾小子你倒是坦誠。
”
“你就知道我會答應?
你媳婦都知道此事出格,你就不知道?
”
“我當然知道。
”
徐璈淡聲說:“可祖父既是沒攔着枝枝大肆開墾荒地,想來也不會覺得此事有多離經叛道。
”
“祖父,我真覺着這樣挺好,您說呢?
”
老爺子臉上的笑淡了下去,不由自主地沉了聲音:“徐璈,商賈之道終究是末流,你就真的舍得讓你媳婦去吃這份苦?
”
徐璈自嘲一哂,垂眸說:“我當然舍不得。
”
“可是祖父,我現在給不起她更好的。
”
“她若是想嘗試,那我就去給她鋪路,來日她若是倦了再不想理會這些,那我就接手她不想管的全部。
”
他暫時給不了桑枝夏可以什麼都不想的萬事無憂,那就隻能盡力為她蕩平阻礙。
而且……
徐璈搓了搓臉悶悶地長籲一口氣,啞聲說:“祖父,枝枝現在做的這些,于我而言非常重要,在不久的将來對如今的徐家而言也是最有力的一扶。
”
“是我對她虧欠良多,我……”
“虧欠她的豈止是你一人?
”
老爺子皺眉打斷他的話,閉上眼說:“罷了,既是起了念頭,那就去做。
”
在世俗眼中是否出格又能如何?
事到如今的徐家,最不怕的就是出格。
得了老爺子的首肯,接下來的事兒就好辦很多了。
徐璈甚至都沒讓桑枝夏費上半點心,過了十來日再說起此事時,竟是已經辦得差不多了。
桑枝夏聽着面露驚喜,意外道:“你是說,你已經探清了繡莊老闆心裡轉手鋪子的價位,甚至還大緻商讨出了來日繡莊各種料子的進貨渠道?
”
“這麼說二嬸豈不是拿着銀子就能去接手了?
”
徐璈笑了下捏住她的指尖,笑着說:“也沒那麼簡單。
”
“關于料子絲線這塊陳菁安懂的不多,還是得二嬸去親自把關,我原本是想等地裡收糧的事兒結束了再提的,可看情況,繡莊那邊隻怕是等不了。
”
“明日我帶着人去收你的寶貝試驗田,保證出不了一點差錯,徐明輝會回來接你和二嬸去一趟縣城,若是你們都覺得沒問題的話,便可以提前定下來。
”
桑枝夏是真沒想到徐璈辦事兒這麼利索,怔了一刹忍不住笑着去揪徐璈挺拔的鼻子:“你怎麼這麼好啊?
”
“不是,你這也太貼心了吧!
”
徐璈聞言啞然失笑,挑眉看着笑得眼裡發亮的桑枝夏,呢喃出聲:“這就覺得我好了?
”
“我隻覺得自己對你還是不好……”
他這話的聲音太輕,桑枝夏壓根就沒聽清。
桑枝夏奇怪地歪頭看他:“徐璈你剛才說什麼來着?
”
“沒什麼。
”
徐璈起身從床頭的小鬥櫃裡拿出一個盒子,打開盒子從裡頭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放在桑枝夏手裡,又握着她的手把裝了銀票的盒子放回鬥櫃:“我從各處得來的私房錢都在這兒,需要多少自己打開櫃子拿。
”
“往後的我也都放進去,别動你的那些小東西。
”
同居一室,同枕一床。
按理說這麼小個屋子根本就藏不住什麼東西,桑枝夏但凡是有心想找,徐璈頭一日把盒子放在鬥櫃裡,她就該有所察覺了。
可這人愣是過了這麼長時間毫無所覺。
徐璈今日不說,她估計一直都不會發現。
徐璈不知其餘夫妻是否也如此謹守各自的私物泾渭分明,可他覺得,桑枝夏還是太保守了一些,不必如此。
盒子裡裝着的銀票不少,厚厚的一疊,桑枝夏眼波一轉懶得過問來曆,把銀票收好後狐疑道:“不是說買繡莊的銀子從公中出嗎?
還給我錢做什麼?
”
徐璈拇指滑過她的鼻尖,玩味道:“誰讓你自己不記得去拿的?
”
“這是給你的零花,想買什麼就去買,若是不夠的,隻管記了賬把東西拿回來,我去結賬。
”
桑枝夏難得體驗了一把财大氣粗的豪橫,雙手撐着凳子笑得咯咯出聲。
徐璈含笑看她沒再多話,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,自然而然地把繡莊的事兒提了。
隻是換了個說法。
許文秀遲疑地看着他,難以置信:“你是說,你準備把那家繡莊買了?
”
徐璈點頭:“是。
”
“好端端的你買個繡莊做什麼?
”
許文秀哭笑不得地說:“咱家現在又是賣糧又是釀酒坊的,家裡的進項怎麼都夠開支了,怎麼就想起要買個繡莊了?
”
徐三嬸也是滿臉詫異。
“買個繡莊的銀子,賬上支得出去,可你買了以後如何打理?
難不成你要去當掌櫃的?
”
徐璈舞槍弄棒倒是一把好手,他知道怎麼拿繡花針嗎?
“我不懂,當不得繡莊的掌櫃。
”
徐璈把碗裡挑了魚刺的雪白魚肉放在桑枝夏碗裡,淡淡地說:“起這個念頭并非是一時興起,我跟祖父也商議過,往後繡莊的打理,隻怕是要勞二嬸費心了。
”
徐二嬸沒想到讓自己無比為難的事兒就這麼順理成章地解決了,整個人愣住不知該怎麼接話。
老爺子也在此時說:“接一家繡莊是突然了些,可有明輝他娘坐鎮,倒也出不了太大的問題。
”
他們祖孫言語間定下了徐二嬸接手繡莊的事兒。
許文秀不敢反駁老爺子,忍不住剜了徐璈一眼:“胡鬧。
”
“你二嬸如何能直接出面打點繡莊的買賣?
”
徐璈一臉理直氣壯:“二嬸若是不出面,我和枝枝撐不起繡莊的事兒,這一筆銀子算是白花了。
”
“你……”
許文秀想到捏了繡花針跟舞大刀無異的桑枝夏,再看看大概都分不清針尖和針尾的徐璈,怅然歎氣。
“你二嬸若是出面打點這些,是會招惹閑話的,你這孩子怎麼能這般難為人?
”
一個成了婚的婦道人家,哪怕徐二叔現在跟死了似的形同虛設,邁出這一步也難免會招惹是非。
許文秀倒是不眼紅二弟妹要當繡莊老闆了,她就是單純的覺得,徐璈是在給徐二嬸出難題。
實在不像樣。
桑枝夏事先得了徐璈和老爺子的暗示,低頭吃飯一言不發。
等許文秀已經叨叨過了胡亂行事的徐璈,不動聲色地戳了戳徐二嬸的胳膊。
徐二嬸恍然回神,捧着飯碗下意識說:“我不覺得為難,也不怕被人說閑話。
”
許文秀隻當她是不忍見徐璈被數落打圓場,一時間落在徐璈臉上的目光更添幾分埋怨。
太胡來了。
徐三叔倒是從老爺子和徐璈的話中看出了些許端倪,不過他勝在永遠識趣,哪怕是看出來了什麼,也不會明着說了拆架子拆台。
更何況他也覺得這樣不錯。
他二哥實在是爛泥,愛死不死随便去作,沒人在意那混賬東西的死活。
可徐明輝和徐明陽都是好孩子,親爹是徹底廢了支不起二房的大梁。
親娘要是能趕在這個節骨眼上站起來了,也是他喜聞樂見的好事兒。
思及此,徐三叔樂呵呵的往徐三嬸碗裡夾了一塊肉,沒心沒肺地說:“哎呀,大嫂你數落徐璈做什麼?
”
“我二嫂既是不覺得為難,那往後家中多幫襯便是,出不了多大的岔子。
”
“再說了,這木已成舟事都辦成了,說多的也無用,倒不如省下精力一會兒你們好生商議商議,看看這到手的繡莊到底要怎麼設法給盤活了,也省得白白糟踐了徐璈的一番心意。
”
徐三嬸本來是想勸徐璈算了的,可一聽自家丈夫說的這話,不由得就怔愣住了。
瞧這意思,就她和許文秀覺得不妥?
那她到底是贊同還是不贊同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