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3章 跳下深淵
雲驚凰在心中深思着。
想做點什麼事情,但全身那奇特的軟骨散還未消散。
如今手倒是被帝長淵放在前面,可以偷偷拿出藥物。
隻是,這終極秘密絕不能被帝長淵被發現。
帝長淵太過敏銳,她憑空變出藥物,恐怕……
帝長淵就坐在不遠處,借着火光看那輿圖,眸中盡是縱橫捭阖。
不過偶爾擡眸間,看到旁邊的女子躺在那裡,他嘴邊又似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。
自小到大,無數個夜裡,全是他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思索着一切。
如今身邊卻有着她陪着,哪怕她隻是靜靜躺在那裡,足以。
火光搖曳。
外面瓢潑大雨。
這般氣氛,若是時間能永遠停住在這一刻,該有多好。
隻可惜……
大雨總算在一個時辰後停了。
帝長淵雖貪戀這一刻的靜好,但他收起輿圖,走到雲驚凰跟前。
“踏月姑娘,再次得罪了。
”
爾後,擡起手,“哒哒”兩下,點在雲驚凰的後腦勺處。
雲驚凰隻感覺一股無形的内力傳來,大腦頓時一片眩暈,她又再度暈厥……
帝長淵閉目,将其外衣、鞋子脫下。
爾後,将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,為她穿得整整齊齊。
這才彎下腰,将女子橫抱而起,邁步走出去。
林隽在喂馬,草裡加了些藥物,讓馬強行恢複了精神。
帝長淵将雲驚凰放在林隽那匹馬上,橫放的姿勢,還用繩子将其固定住。
轉而吩咐林隽:“你帶着驚鴻神督往前走,桫椤林彙合。
”
林隽眼皮頓時一跳。
“桫椤林?
”
那是下了這座山脈、後方的一片密林。
從這裡下去,騎馬需足足一個時辰。
而主子要與他分開走……
林隽也研究過附近的地形,瞬間跪地反對:
“主子!
不可!
你帶驚鴻神督走,屬下前去引開那些人!
”
“無用,若不是我親自去,傅司霆等人不會輕信。
”
帝長淵神色沉和,似已做好一切準備。
林隽卻還是堅持道:“不行!
那地實在太過險要,稍有不慎……
主子若執意要去,屬下帶着驚鴻神督一起!
”
“不可!
”
帝長淵冷厲拒絕。
不過看到跪在地上的林隽時,他又伸手将林隽扶起。
“林隽,你跟了我多少年了?
”
提起這,林隽神色變得凝重,“13年了。
”
他原本是宮中一個小護衛,從小受盡非人的訓練。
目的是訓練成精等死士,成為金甲衛裡最秘密的存在,保護皇族。
小小年紀,三歲強開筋脈,五歲天天與同伴搏鬥厮殺,活者、勝。
他輸了,因對自己同伴心軟,被同伴一刀捅進心髒。
爾後,被丢去亂葬崗。
帝長淵那一天也正巧被太子欺負,被丢去亂葬崗恐吓。
帝長淵救了奄奄一息的他,對他說:
“記住,這世間無人會對你心軟。
”
明明一樣的年紀,明明才6歲,但帝長淵比他沉穩,比他冷靜。
為他處理傷口,為他講解一些宮中險要。
每日偷偷跑去照顧他,給他送他自己也沒得吃的食物。
後來,林隽改名林隽。
因為那亂葬崗是一片林子,他也要将帝長淵對他的好、永遠镌刻心中。
後來他偷偷習武,終于成為帝長淵的左膀右臂,不知不覺竟已13年。
帝長淵道:“這十多年來,你可知我過的是什麼日子?
”
林隽當然知曉,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帝長淵卻道:“你清楚,卻又不完全清楚。
”
他目光投向無邊的黑夜。
“一個人最大的痛苦,不僅僅隻是身體上的折磨。
”
太子等衆人對他的欺負、侮辱,那不過隻是對尊嚴、對身體踐踏。
“真正的痛苦,是夜深人靜之時、在你運籌帷幄之時,身邊無一人能懂、無一人能說。
”
林隽武藝高強,卻不懂權謀。
惜美人待他好,卻唯唯諾諾。
帝長淵隻知自己要走的、是一條漫長的、艱苦的、無人敢走的路。
無數個夜裡,都是自己在深思、斟酌、琢磨,是他自己在殚精竭慮披荊斬棘。
有時想問誰,可身邊無人能問。
想說話,身邊無人能說。
帝長淵目光落在馬背上的女子身上,一向清冷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:
“唯有遇她,是棋逢對手,得遇知己良人。
”
“此生,若能得她相伴,許是我帝長淵最大之奢望。
”
林隽狠狠怔住。
主子一向最在意的,是大業。
最奢望之事,亦是大業。
可不知不覺間,這女子已在主子心中占據如此大位置……
林隽心中很不好受,但也懂了。
“林隽明白了。
隻是屬下亦可帶着她一起陪同主子,即便是死,屬下也護她周全!
”
帝長淵目光還是落向他:“林隽,我不容許她有絲毫閃失,也不會讓她置身險地,你可懂?
”
林隽看着帝長淵那深邃的瞳眸,從未在其中看到過那般的在意。
他終究是拱手:“屬下明白!
她生,屬下生,她亡,屬下亡!
”
林隽重重行了個禮,翻身上馬。
帝長淵看着他,目光無比沉重:
“林隽,我身邊隻有你了。
”
他的嗓音裡是信任,亦有珍惜。
将如此重要之人托付給林隽,因為林隽亦是他最信任之人。
林隽凝視帝長淵的眼睛,應下:“屬下定不辱使命!
”
他一甩缰繩,“哒哒哒”,馬匹瞬間疾馳入那深邃不見人影的山林。
帝長淵看着他們消失的身影,這才轉身開始安排。
他快速砍了一大片樹杈,拿着那樹枝掃在地上。
一路掃,掃了足足有半個時辰,總算把這段路上、林隽馬匹行駛過的腳印,清除得幹幹淨淨。
爾後、
他在山林裡找了一些其他物事做準備。
進入山洞時,他雙手已染滿鮮血。
但他就用那染血的雙手,将那些軟樹枝纏繞,捆成一個人的形狀,再為其穿上雲驚凰黑色的外衫、鞋子。
高坐馬上時,帝長淵馬前趴着一個人,在這夜色裡看來,完全看不出任何僞造之痕迹。
可還沒策馬奔走,“哒哒哒!
”
恢弘的馬蹄聲由遠及近。
是傅司霆、傅雲燃帶着10名黑閻王、幾百精兵追來了!
他們找到了馬,還冒雨疾行,一個個全身被淋得濕透。
不過個個神色堅硬,目光熠熠。
傅雲燃第一個看到遠處的帝長淵,也看到黑暗中馬上趴着的那人時,眸色頓緊。
“在那兒!
”
他策馬快速去追。
一批将士快速跟上。
帝長淵亦一甩缰繩,快速朝着另一個方向奔跑而去。
傅司霆倒是在黑暗中,确定了下馬上的身形。
的确是帝長淵本人。
但他皺了皺眉。
帝長淵身邊跟了林隽,林隽竟不見了。
不過、擒賊先擒王。
即便真是帝長淵的計策又如何?
抓住帝長淵,一個林隽又能翻起什麼浪子。
傅司霆亦一甩缰繩,跟上衆人前去追帝長淵。
帝長淵回頭看了眼。
呵,他算對了。
傅司霆即便有所懷疑,依舊會來抓他。
如此,甚好。
“哒哒哒!
”
黑夜之中,馬匹聲響徹山谷。
從山洞走另一條路,是一路往上的地勢。
足足一個時辰的追擊,帝長淵的馬匹被逼到懸崖。
前方是萬丈深淵,無路可走。
深淵下什麼也看不見,霧氣茫茫。
帝長淵的馬停在懸崖之巅,高坐馬上的他回頭看向追來的人。
幾百匹馬,已将回去的路堵住。
為首的傅司霆一身黑錦衣冷硬冰狠。
傅雲燃則大聲命令:“帝長淵,你已無路可逃,立即将驚鴻神督放回來!
否則!
”
他摸出槍支,瞄準帝長淵的心髒。
帝長淵薄唇勾起一抹輕笑,“傅六公子,你想要的人,拿去!
”
話落,他大手一揮,那人偶頓時被甩向傅雲燃。
傅雲燃本想接,卻才發現了不對勁。
那人偶落在地上,無數枝條枝葉彈開,竟是紮的人!
傅雲燃臉色頓變,中計了!
傅司霆倒是一如既往冷靜。
“帝長淵,束手就擒,我傅家可谏言皇上,留你一命。
”
呵?
帝長淵輕笑,“命?
我帝長淵最不在意的,便是一條命!
”
若淪為階下囚,活着與死了又有何區别?
帝長淵直視傅司霆:“傅大公子既然知我特地引你們前來,還敢跟來,怕是覺得有十足的把握緝拿我。
可傅大公子可曾想過,我又為何敢引你們至此?
”
傅司霆看了眼他身後的萬丈深淵:
“請長淵殿下賜教。
”
他的确是想看看,帝長淵在如此情況下,還能如何逃脫!
帝長淵蒼白的臉上,勾起一抹深邃昳麗的笑容。
他垂眸看了眼腰間挂着的包袱,然後——
腳尖一點、竟從馬上飛起,縱身一躍,跳入那萬丈深淵!